德國學童十歲“分流”,各自走入“大學軌”和“技工軌”,人盡其才。這一制度的好處是毋庸置疑的。不過,任何教育制度,都鑲嵌在特定的社會經濟結構之中,往往很難隨意移植。我在《市場到哪里投胎》中,綜述了西方近年來的多種研究,提供了一個宏觀分析。 比如HermannSimon在上世紀八十年代末就提出了“隱藏的冠軍”之概念。他估計,世界中小企業中的冠軍(即領袖企業),大概有80%以上來自德國(或廣泛地說是德語國家,包括瑞士)和斯堪的納維亞國家。這些企業規模雖然不大(營業額在40億美元以下),但產品往往在本領域占據全球市場份額的50%以上,有些甚至達到70-90%,形成壟斷優勢。這些國家,在地理上連成了一片,彼此之間有著深刻的歷史和文化關聯(比如中世紀漢薩同盟的活動,在北歐和德語地區之間建立了密切的貿易紐帶)。其中一個突出的共同特征,就是這些地區都有著強大的職業培訓體系。比如瑞士、德國、奧地利等德語地區,都屬于全球市場領袖企業密度最高、年輕人參加學徒式職業培訓比例最高的國家。這其中的關聯也很容易理解:頂尖的產品,需要制造過程中強大的執行力,而并不僅僅是幾個突破性的發明創造。Kindle的例子就很說明問題。美國發明了這個產品,但在本土找不到足夠的技工來制造,最終不得不外包出去。即使從吸塵器、加濕器這些一般消費品上看,美國的牌子大多為大路貨,價格便宜,但高端的牌子往往是德國制造。許多高精尖的工藝,在美國找不到那么多人手。 在德國,訓練有素的工人被企業視為自己的“技術資產”。對于這種“資產”的競爭,在孩子十歲時就開始。轉入“技工軌”的學生,面前有幾百種手藝可選擇。不管選擇哪門手藝,大多要經過嚴格的考試。另外,這種培訓費用相當昂貴,由學校和企業分擔,形成德國式的雙重系統。比如學徒式的訓練往往在企業中進行。這不僅僅是手把手地傳授技藝,企業還給這些學徒工提供相當優厚的生活費。一旦結業通過考試,學生就進入企業成為工人,享受著高薪的中產階層待遇。舉個簡單的例子,德國的人均GDP大致為4.2萬美元,美國為5.2萬美元。但是,同為汽車工人,德國工人的平均時薪(包括福利費用)為58.82美元,美國為45.34美元,日本為41.65美元,印度為2.10美元。德國的汽車業背著這么高昂的勞動力成本,照樣保持著強勁的國際競爭力。德國的人均GDP雖然比美國低20%左右,但汽車工人的薪金比美國同行則高出將近30%,幾乎和美國律師的平均水平差不多了。 德國工人所享受的不僅僅是高薪,還有穩定的工作、在企業當家做主的發言權。這特別體現在德國企業無所不在的 “工作委員會”上。這個“工作委員會”不是工會,而是工人選舉出來參與管理的機構。企業所有涉及工人利益的大政方針,如雇傭和裁員、工作時間等等,都必須經過這個委員會的批準才有效。試想,由工人選舉出來的委員,怎么可能投票裁減支持自己的“選民”呢?就連加班等小事,也要征求工人的意見,由委員會投票。所以,技工階層,是德國中產階級的中堅,社會地位很高,中學生們也將之視為一生的“正途”,一旦獲得某門手藝的培訓資格,學習動力奇高,乃至平庸的學生也能把自己轉化為一種“技術資產”。 美國的企業,則把工人當成“人手”,不夠就到市場上找,過剩就趕緊甩掉,很少有企業會投資培訓工人。因為你辛辛苦苦培訓完了,人家跳槽了,豈不為他人做嫁衣裳?這樣,企業把培訓推給社會,同時不停地抱怨公立學校培養不出自己需要的人才。美國的孩子,對于技工培訓都有所顧忌:好不容易學會一門手藝,找不到工作怎么辦?干兩天被裁了怎么辦?美國的年輕人,在30歲以前平均換過7次工作,誰敢在一棵樹上吊死?所以,盡管美國近年來也要學習德國,但很難大規模引進德國模式。結果,大部分學生還是走上讀大學這條路。 德國的“分流”模式當然值得學習。但是,我們必須考慮到,中國的市場經濟框架,是否具備了這種移植的條件。沒有“配套設備”,即使建立了很完備的技工培訓體系,家長和學生也可能拒絕進入。 (兵工廠) |
![]() |
中國鍛壓網官方微信:掃一掃,立即關注!
關注"中國鍛壓網",獲取獨家行業新聞資訊。 添加方法1: 在“添加好友”中直接添加微信賬號:chinaforge 添加方法2: 微信中掃描左側的二維碼 |